尋找魚窩寨：山谷"天然城池" 曾是明清古戰場 (4/8)

廣西新聞網-南國今報記者王劍 張存立 文/圖

柳州，曾是近代聞名遐邇的“桂中商埠”，這座有著2100多年行政建置史的嶺南古城，同時也是兵家必爭的咽喉重鎮。兵連禍結、浴火重生……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重大戰事，古往今來此起彼伏，也足以印證其在軍事上的重要地位。

翻查史料，柳州境內最著名的古戰場，莫過于柳江縣流山鎮附近的魚窩寨，明、清兩代及民國抗戰期間，那里都曾響徹鼓角錚鳴，燃起熊熊戰火。這處古戰場，雖然不似赤壁、長平那般聲噪名顯，但只要你能身臨其境，依然能夠感受到它令人心魂悸懾的強大氣場。

終明一朝 烽火不熄

據史料記載，魚窩寨一帶舊屬馬平縣（含今柳江縣全境及柳州市區大部）五都管轄，是古代廣西農民起義的中心之一。從洪武元年（公元1368年）明代開國時起，至明末崇禎年間，馬平縣所管轄的這片土地就從來沒有真正“太平”過——漫長的270余年，不斷爆發的農民起義幾乎貫穿明朝始終。

例如永樂元年（1403年），五都梁公辣領導當地壯族農民發動起義，攻城殺吏，后被廣西總兵韓觀率部鎮壓，義軍被斬首萬余級，被俘1.3萬余眾。

景泰元年（1450年），以藍伽為首的馬平五都及慶遠（今宜州）起義聯軍幾乎攻下柳州城，同時韋公猛等義軍轉戰柳州各縣，不斷擴大根據地范圍，明初“編戶十八里”的馬平縣，到了這時只剩一里半還在官兵控制范圍內。

正德五年（1510年），五都魚窩寨首領周鑒率義軍攻至柳州城下。知府劉璉親率兵勇500余人出城阻擊，結果成了義軍的刀下之鬼。參將沈希儀發兵再攻，又被擊退，最終只好采取招撫策略，議和收場。

嘉靖二十一年，壯族首領韋公邁等率眾舉事，官兵鎮壓亦以失敗告終，總督蔡經、總兵柳珣不得不以失職上奏請罪。

魚窩天險 慘烈廝殺

憑借魚窩天險，農民起義軍總能挫敗官兵圍剿。對此，曾任廣西按察使、參政等職的明代官員蘇浚有過生動描述：“魚窩石壁削立，拔地高數十丈，從來用兵，莫能一勝”。而親自帶兵鎮壓魚窩寨農民起義的兩廣總督張岳，也曾這樣描寫魚窩寨：“五都魚窩、馬鞍等巢，自洪武初年以來不入版圖，尤為險惡……”

但是，魚窩寨最終仍被張岳攻了下來。嘉靖二十四年（1545年）秋，張岳會同廣西總兵陳圭等，調集漢軍、土司兵共七萬余人，向韋金田領導的五都義軍發起猛攻。各路明軍先后攻下洛滿、都博、北岸、平田、雷巖、北冊等寨，“遂進圍魚窩、馬鞍、高桅諸巢”。

明軍從當年九月開始圍困魚窩寨，多次發兵試圖強攻，都被堅守山頂制高點的義軍擊退：“賊晝夜守不撤，山頂繩懸礌石，兵一臨寨，賊斷繩，礌石亂下如雨”。

雙方相持半年之久，直到次年三月，戰場形勢才發生了新的變化。當時，張岳看到強攻無效，于是便命部屬假裝撤圍，松懈義軍守備，暗地里卻挑選精兵，組成一支70人的敢死隊，準備偷襲劫寨。而在義軍這邊，因為被圍日久，寨中飲水短缺，開始出現人心躁動的情況。

一天夜里，幾名義軍哨兵為了爭水鬧了情緒，竟然在值班守卡時呼呼大睡。看到有機可乘，明軍敢死隊用繩鉤搭梯攀登絕壁上寨。隨后，敢死隊殺死義軍哨兵并打開寨門，官兵蜂擁而入，“火炮矢刃迅激交發，呼聲震山谷間”。

義軍與官兵展開殊死搏斗，史料中的一個細節十分精彩：發現大勢已去，寨中一名聲望最高的老婦高呼：“大家點火自焚吧，一個也別讓官兵抓去了！”戰斗中，義軍或是戰死，或是自焚、跳崖，最終無一幸免，全軍覆沒。

戰場遺跡 坐落何處

如今想要尋訪魚窩寨，首先必須在流山鎮轄區內，找到一個名叫魚窩屯的自然屯。

這個村落，地處流山鎮西南面約5公里處的一個喀斯特盆地里。盆地四周奇峰攢簇，圍成一個總面積約1.5平方公里，呈口袋狀的封閉山弄（音同“弄”，意為“石山間的平地”），里面除了魚窩屯，還分布著郎洞屯、谷村屯、才貝屯等幾個同屬正藍村的自然屯。

從流山鎮驅車前往“魚窩盆地”，沿途先要經過潭頭、吉村，很快就能到達雷巖坳——那是整個盆地的北出口，在舊志文獻中，“雷巖”也是當年農民起義的一個重要山寨。過了雷巖坳，前方的第一個村落，便是魚窩屯了。

為了找到魚窩寨的具體方位，上世紀八十年代，柳江縣史志辦的覃桂祿曾經兩次前往當地。當時，他在村民的指引下，爬上了魚窩屯與雷巖坳間的一座陡峭石山。覃說，當地村民一直以為那里就是他要找的魚窩寨，山頂上有一小塊平地，大概能夠容納數十人。

一直以來，覃桂祿都以為自己找到了當年的魚窩寨。但是近日在與記者討論后，他又否定了自己當年的判斷。

原來，張岳撰寫的《平魚窩刻石》中，對當年五都起義軍的山寨規模是有描述的。文中稱，當時的五都起義軍有十余座山寨，“大者五六百人，小不下二三百，多儲蓄，歲以防征”。這說明，魚窩寨作為其中最為堅固的一個堡壘，絕對不止能夠容納數十人。

那么，真正的魚窩寨有在哪里呢？記者查閱民國版的《柳江縣志》里，終于找到了比較可靠的線索：“魚窩寨，在五區下里魚窩村背……勢高聳，四壁懸崖。明代，僮酋韋金田恃以為險。”

舊志中的“魚窩村”，就是正藍村的魚窩屯，根據文獻描述，魚窩寨當在魚窩屯后，而覃桂祿老先生當年尋訪的那座石山，卻在魚窩屯前，自然對不上號。

環山谷 天然城池

記者在魚窩屯里一番打聽，獲悉屯后有石板路通向山谷深處，可是說起明朝那場慘烈的戰斗，村里所有人都是一臉茫然神色。畢竟已經隔了470年，他們不知道，似乎也情有可原。

魚窩屯后的石板古道，通向兩三公里外的新隆村。古道兩旁，一路都是險峻的石山，沿途坳口處，還能找到石頭堆砌的閘門、護墻等。在古道中段，我們留意到，一處幾乎四面環山的谷弄 ，與文獻描述完全吻合——在那里，四周石山極為陡峭，這樣的“天然城池”，的確可以容納至少五六百人。而在谷弄底部，還有一張水塘，可作飲用水源。

這處地形險要的山間谷弄，會不會真的就是魚窩寨呢？也許，還要更多證據支持，才能解開這個謎團。盡管如此，我們置身其境時，依然情不自禁地為當地形勢之險要而驚嘆——當年張岳在《報柳州捷音疏》里，說魚窩寨“迥臨絕壁，如守雄關”，那一幕，分明就在眼前！

以魚窩寨為代表的馬平五都人民，歷來都有不畏強暴、敢于反抗的精神。清光緒年間，黃老龍、潘華浦、覃老保等人曾組織義軍六七百人，聚集魚窩寨舉事，被總兵黃忠浩率清軍鎮壓。到了抗戰期間，柳江抗日青年挺進隊40多人，還曾于1945年1月在魚窩寨一帶伏擊日寇，取得了殲敵20余人，繳獲軍用物資一批的輝煌戰績。

另外，清末那里還曾發生過秀才藍生翠為反抗官府濫加糧稅，帶頭陳情的事。不曾想，這“求輕不求免”的舉動，也被清政府視為造反，最終處以極刑。

說了那么多有關魚窩寨的傳奇故事，你是否也躍躍欲試，想去那里看看了呢？